说来也奇怪,发了那个苦大仇深的玩意儿之后突然就能写了……
注意,本章有百合内容相关,不能接受注意避雷且点叉。
下划线是台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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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沙也加?沙也加?”曾经烫着短卷发的女孩儿现在是黑色的长发了,美甲的式样也朴素了许多,白而细嫩的手轻推神田的肩膀,“怎么了?太累了吗?”
神田迟钝地回过头来,茫然又不耐烦,“啊?”
“只有二十来天就要到学园祭,”叫由美的女孩看了一眼她几乎没动的午饭,更担忧了,“一上来就要担任女主演……很辛苦吧。”
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神田百分之百会觉得是在嘲讽和嫉妒,但是由美这家伙……
“嗯,”神田应了一声,态度收敛,好歹拿着筷子吃了几口,“……唱段还好,跳舞实在、实在是……啧,可恶。”
“不要紧不要紧,跳舞的段落男方如果有经验差距就不会太明显的……听说男主演是村田部长,”由美看她吃了,脸上有了笑容,顺手把饮料易拉罐拉开放到她左前方,“那么大的块头,和沙也加站在一起真的很像美女和野兽的感觉。”
神田边听边点头,然而最后却想到了什么,眉头皱起,“……野兽是合适了没错,可——”
“最后变回王子的地方对吧?”由美想象了一下,忍不住笑了,“嗯,确实,即便脱掉兽头差别也不会特别明显……不过另找人演的话,村田学长会不会不大高兴?”
“他才不会,”神田想起那个热血白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“老早自己就提出来要找别人来演,结果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。”
由美眨眨眼睛,显然是想起了谁,却忍着没有说。
“……想说堂本就说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神田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,语气算不上和善,“老早问过了,人家是要好好学习的人,不愿意。”
看她越发不高兴了,由美不再说话,无声点点头。
神田拿过饮料来喝了一口,平时喝惯了了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过分甜腻,全是制造商敷衍小孩儿的香精味。
……堂本那混蛋,还真的直接就拒绝了。
别说我了,部长也是一点儿面子也没给。
明明是最后的机会了……看到“他”的机会。
神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听起来有点像叹息。她像是有点累了,又有点委屈,慢慢趴在桌子上。由美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,藏住眼中潋滟的光,低下头去。
“今年演出的节目是美女与野兽呢,”和刚并肩走着,安藤乐呵呵地讲戏剧社的事,“神田君你好像认识的?她演贝儿。”
刚想了想,微笑着点点头,“才入社半年左右吧?应该是认真参与了的结果。”
“那孩子声乐基础就很好,又一直有上专业的培训课程,”安藤双手并拢做幸福状,显然对神田的歌唱水准非常满意,“所以这次才能加了很多以往不好加的唱段!”
刚笑着回看她,“您很开心呢?”
“那当然,”安藤冲他眨眼睛,“做老师的,遇上一个这样的学生就是最大的乐趣了吧。刚呢,也有最喜欢的学生吧?画出了最打动你的画来,不会开心吗?”
刚无法避免地想起了那张画着大床小人的简笔画,还有画着这张画的光一,手掌撑着脸安静睡着的模样。
“……嗯,说的也是吧。”心虚地敷衍过去,生怕被安藤看出动摇而控制表情,手却悄悄在身侧握紧了。
安藤毕竟不是广末,并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,因为心情舒畅而愈发步履轻快,“之前排练的时候他们就叫我去看过了,村田主演野兽,据说还为此稍稍添了点肌肉呢!本来想到他是三年级有点担心他家里人的意见,哪知道询问之后家里人直接给出了‘打算读完高中就回家为继承小剧场做准备’的答复……”
“小剧场?”这个刚倒是没听说过,有点惊讶,“难怪那个孩子在社团里总比别人更显得认真。”
“可不就是么,”安藤笑了笑,显出有点为难的样子,“这次也是,演野兽这么辛苦,最后变回来戏份按理说当然还是他演吧?可这个孩子看了录像以后直摇头,说不能自己来演,然后直接跑去找光一君。”
刚愣住了,“……找,找了光一?”
“是呀,”安藤看他惊讶,笑了一声,“原来没告诉你啊?也对,哪种方面来讲都不是好说出口的事……毕竟没答应嘛。”
刚垂着眼,睫毛却止不住颤动。
“广末老师也说过,光一君现在是比较关键的时期,我们当然不能为了一次学园祭表演就打乱他的学习计划,那还能说得上是老师嘛~”安藤拍拍刚的肩,“所以别多想,绝对不是让你去劝他的意思。”
“你别这么看着我,”神田站在三年A班的教室门口,理直气壮地瞪着光一,“我知道你不答应。村田那家伙让我来的,说请你过去‘有事求教’。”
身后人都在探头探脑,有人显然认出了神田,开始给旁边人小声科普。光一不耐烦地把门关上,“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是拿习题本‘求教’了。”
神田嘁了一声,要笑不笑地在前面走,“想都不要想。我们已经叫他‘老板’了,剧场的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,几乎没有什么脚步声。今天天气很好,太阳光斜照进走廊也有几分秋日的温和清明的暖意。
“听说,”神田犹豫了半天,还是说了出来,“广末和理事长家的婚事,真的不成了。”
光一有点困惑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理事长家是指的谁,手悄悄地握紧。
“你……”她回过头来,也许有点恶意,更多的是单纯好奇,“应该挺开心吧?他结不了婚了。”
光一抬眼,冷冷看着她。
“广末上课的时候,还能看着你讲课吗?”她倒也不惧怕,直直回望过去,“你呢,还能听进去课?他到底怎么想,拒绝了广末又拒绝了你?是在吊着好玩吗?”
“所以你才演不好贝儿,”光一直接从她身侧走过,“唱得再好也没用,村田该骂人还得骂。”
神田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说,愣在原地。
“问出这种问题,说明你既没有喜欢谁的体验,也没人真的喜欢你。”这话有多么幼稚光一清楚得很,但还是控制不住,“公主病到了深处,可不就是孤身一人永远当公主么。”
神田本想反驳,听到后一句反而有点懵了,“……我没听懂你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?永远当公主又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……”光一无语地看着她半晌,只能苦笑一声,“行吧,也是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而且谁说我没有喜欢过谁了?我——”神田想了想,不甘心地追上他,放软态度,“欸,你,真的不考虑答应村田?演一小段而已排练也不难,占不了你多少时间。”
“排练不占时间,相关的其他杂事会占。”光一皱眉,“比如现在,没答应都有这些事,完事了回去多的是人问东问西。”还要夹杂冷嘲热讽。
“那就让他们问啊,”神田不想放弃,“你不理不就行了。拜托,你是高中生啊,用尽一切机会做出风头的事不是理所应当吗?”
舞蹈室的门已经能看见了,光一有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“……按你的话说,你已经是女主演够出风头了何必再关心我的事?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,你应该不喜欢我的,对吧?”
神田被他吓了一跳,翻了个大白眼,气冲冲地先跑进舞蹈室,砰得把门关上。
……翻这么大的白眼应该不可能是喜欢的表现吧。光一暗想。
“来啦?”坐在地上的由美高兴地站起来,拍拍裙子,“买了昨天说的酸奶,要喝吗?”
神田摇摇头,“一会儿得唱呢,喝什么酸奶。”
由美点点头,瞥了一眼光一,“堂本怎么说,答应啦?”
“怎么可能这么容易……”神田泄气,无意识瘪着嘴,开始做拉伸,“看村田一会儿怎么说吧,我觉得希望不大。”
睫毛忽闪了好几下,眼神偷偷溜过绷直的手肘和肩背,由美似乎有点紧张,左手抠着右手的指甲,“沙也加,真的,很想跟堂本一起演对吧……?”
神田看着她,慢慢把手臂放下来。她想了想,认真地回答,“嗯,是的。”
由美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。
“我不喜欢他。”没头没脑地,神田补充了一句,“没有骗你。”
由美忍不住笑了,“嗯。”
这个时间,剧社里的都是老熟人了,也不必费心思造什么氛围,有对手戏的三三两两找了地方开始对台词,神田跑到隔壁去吊嗓子,由美则因“吊嗓子有什么好听的”被关在外面,还被道具组的男生调笑了几句。
“哈哈哈哈哈!”村田夸张地大笑,拍掉“巫女”手上的玫瑰花道具,“来人,快把这个无礼的老太婆丢出去,连同那朵可笑的花!”
排练室瞬间一片寂静。此时正好演加斯顿的男社员走进来,吓了一跳,差点踩到后面的“来福”。
“怎么说?”村田诚恳地看着光一,“哪里不对?”
光一无语地看着他,瞥了一眼门口,“剧本我没看,故事还是听过的……那是加斯顿?”
“是,是我!”高大帅气的男社员显然也知道光一,有点受宠若惊,“我是加斯顿!”
显然刚刚村田就是故意照着加斯顿的感觉去演的。光一心知肚明,但也懒得计较了,“……一开始的地方,的确要突出王子的无礼,但是应该要更轻慢一些,不能让人觉得他只是很有钱。”
保持半跪的“巫女”忍不住噗地笑出声。
“所以才要求教嘛,”村田也跟着笑,把光一拉到中间,“来来来,你来,演示一下。”
旁边人心领神会,立马跟着起哄;“加斯顿”首当其冲开始鼓掌,就连神田都打开门探出头来,完全成了不演不成的局面。
即便知道这是故意的,光一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,摸摸鼻子“嗯”了一声,把外套脱掉。
“要去看看吗?”走到排练室的楼层了,安藤抬头问刚,“既然都到这边了。”
刚想起偶尔会碰面的松田女士,点头答应了,“沙也加现在应该正在里面吧?”
“到了这时候了,女主演应该时时都在;”已经到了排练室门口,安藤伸手去拉门把,“不过这时间应该在吊嗓子呢怎么没听见……哦!”
“怎么了?”刚站得稍远,看不见里面情况,问了一句。安藤却激动起来,悄悄进了门,回头拉他的同时不忘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刚茫然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排练室内,然后被牢牢固定在人群的中央动不了了。
光一站在中央,顶灯和夕阳的光照在白色衬衣的袖口和轻轻往下动作的手上,侧面线条却保持了静止,连同面色也是冷淡的。
“巫女”这次也认真起来,像个病人一样咳嗽几乎难以维持跪姿,颤巍巍的把玫瑰道具送到“王子”的手上。
“王子”的手拈起玫瑰花,肩背线条却几乎一动没动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花,突然笑起来,声音不大,却似乎是真的被逗笑了,头发跟着微微颤动。
“好残酷啊……”安藤靠近刚的耳边,悄悄地说,“真像个小王子似的。”
刚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。
有多天真,就会有多残酷。
“来人,”方才还在笑的“王子”,皱着眉头扭过脸似乎在找卫兵,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伏在地上的“巫女”,“快把这个无礼的老太婆丢出去——”
他瞥到手中的花,眉毛高高扬起,被冒犯一般将花扔在“巫女”的身上,“连同那朵可笑的花。”
“很棒!”安藤忍不住轻快地鼓掌,开心地往里走,“正好遇上,真的很棒!”
光一一瞬间有点迷茫,回过神来马上捡起玫瑰道具对“巫女”道歉。
“没关系啦,”“巫女”演员笑嘻嘻地把玫瑰花往他手里一塞,“演得挺好,Domorin刚刚一直在那边盯着看呢!”
光一愣住,一瞬间被刚好大开的日光灯照得头皮发麻。
“……啊,”“巫女”看着他的脸惊叫了一声,“脸都红了!被老师看到会这么害羞吗——”
听到的人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,村田还大笑着推了他一把。
刚看着他,看着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,面脸通红,手里紧抓着一枝布做的红玫瑰,踉跄着往自己的方向迈了一步,停顿,又下定决心一般,迈了好几步,直到近前。
“我,”光一注视着他,神色尴尬又紧张,却挡不住满眼的期待,“我不知道你会过来……”
刚脸上艰难地挂着微笑,眼睛不敢对视,只能盯着他脸颊上的那颗小痣看。
“那你是,来看……”吞了吞口水,光一踌躇着,不敢问出来。
“人刚刚在那边呢,”安藤快活的声音插了进来,人则挽着神田的手臂往这边带,“刚,你不是说想来看看沙也加的情况嘛。”
刚一愣,显然完全忘记了这回事,有点尴尬地冲神田点点头,又悄悄瞥了一眼光一,果不其然眉头皱起,一瞬间的失望藏也没处藏。
“虽然我也觉得你不演有点可惜,”安藤倒是没发觉什么,自顾自地和光一说道,“不过放心吧,不会勉强你的。一定要说毛病的话,你演得有点内敛了,舞台上还是效果再夸张点好——”
“安藤老师!”那边有人在叫了,“这段您给听听——”
“知道了,”安藤高声回答,然后拍拍神田的肩膀,“那你们先说,我过去啦。”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往排练室另一头走过去了。
一时间就剩下光一、神田和刚三人,谁都没说话。
神田眼睛从左瞄到右,又从右边瞄到左,忍不住“哼”了一声。
刚想了想,还是对她回以微笑,“说来看看你并不是假话。之前有好几次遇到松田理事,问起你的情况。”
“那你怎么说的?”神田看上去并不是十分信任他,“告诉她我连一个小男朋友都搞不定,还不务正业?”
右前方的呼吸变急促了,显然是光一在无声地抗议。刚尽力忍着没管他,认真地回答神田,“我只说了不知道,希望她能自己多关心你。”
神田哑然,才做出的挖苦神色也被局促给代替了。
“不过我还是答应了留心你近况的请求,”刚继续说着,“听安藤老师说,你在戏剧社表现很好,唱歌方面也一直很努力,辛苦了。”
神田脸上的不自在几乎逼近顶点,耳朵尖偷偷红了。
“虽然辛苦,也希望你能继续加油,”刚看着她的额发,声音温柔,“松田理事那边,我已经告诉她演出的日期,她也答应会尽量空出时间来看的。”
“……”神田忍无可忍,拉住正跑过来的由美,反击了一句“你们两个自己的事先管好吧!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光一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,显然被“你们两个自己的事”这个说法惊到了,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正过头来。
刚沉默了好一阵,似乎也在整理情绪。
“最近,”光一先没沉住气,小声问了一句废话,“身体还好吗?”
刚眼神游移着,小声回了一个“嗯。”
这样的回答并不像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氛围。光一也模模糊糊感觉到了,眼睛亮了起来。
也注意到了回答地并不合适,刚有点着慌,清清嗓子,“听安藤老师说,这次的演出不参加了?”问题问得合乎情景,合乎身份,几乎要打破暧昧。
光一却没有退缩,反而自顾自地发问,“刚才,他们让我演的部分,都看到了吗?”
刚颇为不习惯,瞥了他一眼,咬住下唇。
看他如此表现,光一禁不住嘴角往上翘,要抿不抿地。
“神田的部分应该还没听过,就那样夸奖了。”他小声说着,声音里有一点埋怨,一点期盼。
但这期盼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;刚却像没听懂一般,一动不动,看不出喜怒。
光一等着等着,突然心慌了起来,手心跟着冒汗,几乎捏不住那枝道具花来。
不该的,不该贪心的;他能给出这样的回应就可以了,为什么要埋怨呢?不应该的……
“演得很棒,”刚抬起头,但没有看光一的眼睛,“应该能对村田有所帮助。”
光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,笑了起来,小心地掩盖住眼里的失落。
“复习……”刚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,“也不要太紧张了,注意休息。我还有些别的事,先走了。”话音未落,人就要转身,似乎在为这多加的一句关心后悔一样。
“演出,”光一忍不住往前一步,惶急地问道,“你会去看吗?”
刚顿住已经放在门把上的手,回头看他。
“你,”仿佛被那目光定在原地,光一捏紧了道具玫瑰,“会看吗?”
刚静静地笑了,很短促地。
“应该会吧。” 压抑着最底层的波澜,他的声音平静又温柔,“即使你不上台去,也想看看。”
“贝儿,”村田按照剧本上注释的那样转了半个圈,豪气干云一声吼,“是我……!”
“……”神田被他吼得一呆,立住了。旁边看的人也是一愣,有人噗得笑出了声。
“停停停!”这装的也太过分了吧,堂本又不是傻子!她翻了个白眼,没好气地往边上一坐,心想着光一准不会再上当了,指不定还生气了吧……?
岂料扭头一看,预料中的低气压根本没出现;光一单手撑着脸,眼睛亮亮的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……不是吧。她无语地想着,开始回忆刚没走之前的对话。
就那么点时间,到底又说了什么,智商清空了一样……
看着他,神田渐渐皱起眉头,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紧了校服裙。
可恶。太可恶了。
“渴了吧?要不要……”由美笑容满面地拿着她的水壶坐在她的身侧,却在看见她神色的瞬间哑然,笑容也消失了。
“能和喜欢的人讲话,就这么高兴吗?”神田轻声说着,“我可是……我,根本……”
由美咬着下嘴唇,什么也没说。
“那,”村田高兴得直搓手,“麻烦你们啦!”
光一点头,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;反倒是神田有点犹豫和隐隐的抗拒。
“她又怎么了,”站的远的人里有人看不过眼了,大概平时喝神田也不太对付,“能和堂本对戏了干嘛又要摆那副臭脸?”“谁知道。一个男主演不是也挺好,非得来这套,要说不是她在后面闹的我才不信。”“堂本也不是什么好人,心里想演的吧?非要弄得好像没有他不行——”“所以是他俩串通好的吧?他叫神田说不是他演就不行……”
站在里面的由美突然回头,面无表情地剜了他们一眼,很是吓人。几人都是一惊,神色尴尬地散开了。
“不用管那些人,”神田看她一眼,“也别找人去揍……不值得你生气。”
光一站在对面,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由美,“……找人揍?”
“嗯,她很厉害的,”神田掐了一把由美的脸,“最好别惹她。”
光一下意识地退了半步,谨慎地点头示意,却莫名觉得对方的视线算不上友好。
“去坐那边。”神田倒是一无所觉,拉着由美指不远处的垫子给她看,“应该不要半个小时就能走了,再等一下。”
围观的人又拢了,村田一本正经地站在旁边。终于稍微安静下来,光一看了一眼神田,略点点头,主动拉开三步的距离。
神田禁不住紧张起来,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冲他点点头。
就如同魔法一般,“王子”睁开眼睛,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,然后手掌贴住脸颊,在眼睛、鼻子和嘴上游走,动作激动又难以置信。
神田退开三步,歪着脑袋,边抽泣着,边显露疑惑的神情。
“王子”的手放了下来,转过身面对“贝儿”,脸上浮现纯净又美好的笑容,又饱含着得到爱人回应后真切的喜悦。
“贝儿,”他往前迈了半步,双手向她张开,“是我……”
是的,是你。
一瞬间仿佛陷入深海,又像进入云层,四周或是白茫茫、静悄悄,什么都看不见——
只有“他”,“他”终于出现了,永远英俊深情,永远爱“她”的“他”,终于出现了。
“真的,”“贝儿”的声音有点哽咽,“是你……”
“王子”又上前一步,抓住她的手,“是我。是我。”
“贝儿”抬头,眼睛看进他的眼睛,深深地呼吸,笑的同时眼泪流了下来,“真的是你……”
光一呆住了,没想到她会哭,一时有点不知所措。神田一把搂住了他,他也只能反手将人搂住,虚虚地抚着她的头发。
“好!”村田开心地鼓掌,“神田非常好!进步了!”
周围人有的跟着叫好,有的则面面相觑,偷偷议论起来。
光一正犹豫着该不该提醒她,立马被大力推开了。
“……眼影蹭上去了,”她皱着眉头,小声说,“对不住。”
“哦,”光一低头看一眼衬衣上的点点闪粉,“没事。洗了就没了。”
神田闷声一笑,“是啊。一会儿就没了。”
***
“今天怎么这么晚,”刚看着边揉肩膀边皱着眉走过来的冈田,有点好奇地问道,“运动服都没换?”
冈田往花园石凳上一瘫,“……别提了。离下课十分钟,突然打起来……还是女孩儿。”
“……哪个班上的,”刚睁大眼睛,“怎么就打起来了?”
“一年级的,打得特别凶,”冈田拿过刚给他剩的饭团大口吃起来,“过去拉开的时候,听到他们谁喊了一句‘神田有什么了不起’,估计还跟那个‘小公主’有关。”
“沙也加?”刚皱起眉头,不太相信,“她?……昨天还在戏剧社看到她,最近很老实,不应该的…受伤了吗?”
冈田摆摆手,塞着食物的嘴说起话来发音模糊,“唔……不是不是,她没在,不是她在的班。但是被打的那个确实说的是‘神田’,这个我能肯定。”
刚皱着眉头,抬头看教学楼的方向,找到了一年A班的窗户。
“打人的女孩,名字叫由美吗?”
冈田看他一眼,“不是。你问的是藤田由美吧?和神田很要好的那个。今天是B班上课,确实有她在,不过人不是她打的。”
“你到底在想什么!”神田烦躁地推了由美一把,“不是和你说了不要管那些人吗?”
由美被她推得一踉跄,一脸委屈不回答。
“那些人,打多少次也没用,”神田靠着树干,平复了语气,“该说还是会说。我被说的都不在乎,堂本更无所谓了……”
“但是我在乎!”听到光一的名字,由美终于忍不住反驳,“男主演怎么换根本和你没关系不是吗?明明那样努力过了……问心无愧当然要反击——”
“并不是,”神田垂下眼睛,“问心无愧的。”
由美一怔,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“……我想他来演,一直很想。”神田声音平静,“你也知道的。”
“村田问过我的意见,问我让堂本来演王子可不可行,我说可以。”
由美想说什么,却看见她突然淌下的眼泪,一时僵住了。
“我喜欢一个‘假人’,一个不存在的人,不在一个次元的人……哪怕就只有前天那样,‘他’能出来一小会儿,和我说几句话,我就能激动得流眼泪……”神田说着说着,像是把自己逗乐了,边抹眼泪边笑,“嘁……说出来好恶心啊!和那些肥宅不是没什么两样了嘛。”
由美看着她,伸手想去摸她的眼睛,被她一把拍开。
“所以,我说我不喜欢堂本,是真的,”眼圈有点红,声音也有点哑,神田固执地继续说,“虽然很傻很白痴,也做不到问心无愧……但是我没有骗你。”
由美低头,心酸地微笑起来。
“不傻的,”她摇摇头,依旧拽着神田的袖子,“喜欢‘王子’,怎么会傻呢?只是没长大而已。”
“……你比我小你知道吧?”神田反倒不好意思了,装出一脸凶相要推她。
由美甜甜地笑了,躲开半步。
“一定能再见到‘他’的,”她看着神田的眼睛,“如果是你的愿望。”
***
刚带上美术教室的门,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墙壁阴影里的由美。
“你是,”转过身正对着她,刚隐隐觉得不算意外,“藤田由美吗?”
由美往前走了一步,端正姣好的脸被日光照亮了。
“有什么事吗?”
由美看了一眼教室门,又转过头来看着刚,“我想,找您谈谈。”
刚看了一眼她绞紧的双手,略微皱眉。
“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你,鉴于美术课你大部分是缺席,相信也不是想讨论课业相关的事情;”声音依旧温和,内容却稍稍有点严厉了,“B班的班主任是佐伯老师,我认为更适合当你的倾诉对象。”
由美却一把抓住了教室门把手,拦住刚的去路。
“有些事只能和你说,”她抬头,直直看着刚的眼睛,“拜托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
由美坐在高脚凳上瞪大眼睛,难以置信刚会这样突兀又直截了当地拒绝。
“你说的事,”刚深呼吸,“和你,和我,都没有关系。我也不想去想这中间是怎么回事——”
“我喜欢她,”由美声音细细的,却很平稳,“喜欢沙也加。”
刚哑然,睁大眼睛看着她。
“她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想法,只是想和‘王子’一起做场梦,”由美微低着头,神色温柔,“我只想着,她做的梦,尽力去帮她实现就好了。”
刚突然不敢看她的脸,扭头对着半开的教室门,避开了西沉的太阳。
“为什么会……”问出口了一半的问题,刚想了想又吞了回去,“算了,这种事恐怕没有理由。”
由美微笑起来,温温柔柔地,“有很多理由,很多很多……不过总结出来,大概就是没理由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试着……”大概自觉要说的话有点残忍,刚看上去有点无措,“试着忍耐,远离她……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——”
“又不是她的错,为什么要远离她?”由美睁大眼睛质问,“她会难过的。”
刚想起了光一哭泣的画面,几乎真实地感受到刺痛。
“而且,谁会想离自己喜欢的人太远呢,”由美似乎想起什么,忍不住微笑了,“能够在身边,就足够开心了;把本就不够的时间浪费在害怕上,那得是多蠢的胆小鬼啊。”
刚失神地看着她,一瞬间几乎以为她在嘲笑自己了。
“所以,我来找你了。堂本只听你的话,”由美蹙着眉,乞求的眼神执拗地看着他,“我只能来找你了。”
***
“喂,”西野拿杯子去撞刚的那杯,“好歹碰一下吧,我都要走了!”
刚兴致缺缺,拿起杯子跟他碰了碰,然后一口喝干。
忙着翻烤炉上的肉,西野没来得及阻止他,“……你?没事吧你,虽然只是啤酒,就你那个酒量……”
“吵死了你,”刚不耐烦地打断他,手肘撑在桌上,脸放在手掌上,“再满上。”
“你,”吃的东西没动多少,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,脸颊红红的,“怎么突然就要走了。”
西野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,哼哼笑着,“还是不甘心呐。合伙的人还有,虽说不如上一个有才能——”
“上一个算是骗子了吧……”刚声音闷闷的,喝了酒情绪外放,有点像小孩子,“插画工作室什么的,亏了那么多钱,还是要做?”
“没办法啊,真正想做的事,”西野关掉烤炉的火,又喝了一口酒,“拖延再久,跟自己说再忍耐也没用……终归还是会去做的。”
刚突然皱着眉头,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“要是失败了呢?”他气呼呼地质问,“要是怎么准备都没用,就是失败了呢?”
西野端着酒杯,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那也不后悔。”他回答,一脸严肃,“如果这次还是不行,大概没有本钱再来一次了吧……但是绝不后悔。”
“凭什么说,”刚问到一半,憋住了一个小小的酒嗝,“……不会后悔?”
西野看着他,突然笑了,“因为现在,就此时此刻,哪怕一分钟一秒钟的时间,我也正在为没有在做这件事而懊悔。”
刚嘴张了张,又闭上了。
“那只能,”他想了想,又颤巍巍地举起酒杯,“……祝你成功吧。”
一顿送别饭吃到深夜。刚已经窝在沙发角处半睡着了,眼睛偶尔忽闪两下。西野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的情况,啧啧两声,“……一辈子酒量就这样了。”
刚眯着眼睛,抱着随手抓来的抱枕,哼哼两声权当回应。
认命地收拾了一片狼藉的烤炉和茶几,西野好好的洗了一把脸,又好心地给刚弄了个热毛巾,拿到客厅里拍到他脸上。
“……啧,”刚不耐烦地拿开毛巾,“又干嘛啊。”
“睡在地上是想发烧啊?”西野没好气地收回毛巾,拉他起来,“我一会儿就得走,你要想赖着也行,我现在就把那个小男生叫来照顾你。”
刚想起了上次迷迷糊糊被光一喂药擦脸的事,整个人一僵,老老实实躺到了沙发上,不敢看西野。
西野看他那副怂样忍不住想笑,“哎,说真的,你打算就这么拖下去耗着人家?”
刚眼睛动了动,抱着抱枕装死。
“他喜欢你,是个人都看出来了,”西野声如洪钟,故意大声地讲出来,“我们也都知道了。”
“那你呢?”
刚睁开眼睛,脸还是红的,看上去委屈又迷茫。
“我问你呢,”西野放低声音,“那个孩子,你喜欢他吧?”
刚眯着眼睛,吞了口口水,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不对吧,”西野站直了,手叉着腰,“你老实说,早就喜欢他吧?”
“说了没有。”
“而且不是一点点地,是非常喜欢吧?”西野用小拇指挖挖耳朵,“让我住这么久也是为了帮你挡一挡——”
“都说了没有!”刚一把推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,温水一下子泼到地摊上,“你无不无聊!”
西野顿住了,手慢慢放下来。
“你……”他看着刚的脸,“你流眼泪了,知道吗?”
刚重重地呼吸,脸涨得通红,边抹眼泪边还止不住地往下淌。西野也一脸错愕,有点后悔。一时间气氛凝重又尴尬,只能听见刚拼命压抑的泣声。
“……不是凌晨的飞机吗,”刚咕哝着,往沙发里躺,“也不怕赶不上。”
西野“嗯”了一声,准头拉上拉杆箱。
“你睡吧,”他拿过挂在门边的帽子,戴在头上,“走了。”
11月的夜晚,空气冷得逼人清醒。西野拉上外套的拉链,口鼻处开始冒可见的水雾。他拉上箱子,往院门口走。
真是何苦呢。他心想。
出了院门,他下意识看墙角,又伸着脖子看看四周,没有看到那个孩子。
“真是,”他咕哝着,“好歹我走之前见见呗。”
他想了想,从口袋里拿出便笺和笔,刷刷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,撕下来塞进放备用钥匙的砖缝里。
“只能这样了,”他自言自语,“还会再来的吧。”
十分钟之后,西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拐角处。
光一穿着厚重的外套,悄声从另一头走了出来。他先是看着西野离开的方向,发了一会儿呆,随即伸手拿下了备用钥匙和纸条。
凌晨两点多,刚被自己的手机震醒。
他长舒了一口气,眼睛艰难地睁开,按亮手机屏,发现是西野发来的消息,没头没脑的一句“出去看看”。
又是困意又是酒精,刚的脑子有点混沌,晕晕乎乎地想了一会儿,几乎要再度睡着了,才猛然惊醒,坐起身来。
不会的,现在都几月了……他按着有点胀痛的脑袋,默默心想。
……可是万一真的在,这种天气……
想来想去,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感冒被照顾了的事,实在是坐立难安。
就去看一眼吧。多半是没在的。
如果没在就正好,就当没这回事了,死了这条心……
见不到就当做没发生。
刚心里默默和自己约定,却拿了一条厚毛毯,出了门。
光一依旧靠在院墙里面,睡得人事不省。路灯又老旧了一些,灯光变得更为昏暗,照在他脸上,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沉忧愁来。
刚踩着棉拖鞋,尽量不发出声音,轻轻地走到他身边。
终究还是来了,这家伙,连一点侥幸都没给我留。刚看着他阴影中的脸,疲惫地想着。
天气很冷,这才没一会儿,刚光着的后脚跟已经冰凉了。他看看熟睡的光一,又看看手中的毯子,犹豫了几秒钟,还是给他披上了。
似有所感,光一动动脖子,咕哝了几声,没有醒过来。
这得是多累啊……
这么辛苦,还非要跑到这里。
“又不是她的错,为什么要远离她?她会难过的。”由美的质问此刻慢慢浮现在脑海里,说的是神田,又似乎在说眼前的光一。
是啊,你又有什么错呢。
就因为喜欢一个人,遭这份罪……
“我看着,会很难受啊……”声音轻轻的,几乎听不见,刚悄悄地说了出来,“这就是你的目的吧?”
光一依旧睡得很沉,有了毛毯后似乎还睡得更香甜了一些。
是连外号都叫“王子”的男孩,出演了一次罗密欧就成了别人梦中情人的男孩,全心全意、眼里只有自己的男孩。
“……怎么可能不喜欢呢。”刚自暴自弃地,喃喃自语了一声。
光一似乎是冷了,颤了一下,往里动了动。
刚靠近了一点儿,伸出手,摸了摸他的后脑勺。
明明白日里,就算见到了也要假装没看见,话也不多说一句,生怕日光穿透了内心深处的秘密,生怕他因此受到难以承受的流言和打击;但此刻,深夜的墙影中,没有人能看到的角落,旁的感知都消退,只剩下疲惫却依旧有力的心跳,只因为他而已。
刚吸吸鼻子,闻到了他身上衣物和头发香波的味道,忍不住揽过他的头,在脑袋的一侧轻轻地吻了一下。
不管他会不会知道了。哪怕此时醒了……
如果醒了,我就……告诉他。
刚捧着他小巧的脑袋,这样默默赌咒着,心跳鼓噪得厉害。
只要他醒过来……
然而光一似乎是睡死过去了,眼睛紧紧闭着,动也不动,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刚看着看着,认命地笑了。
今天真是没赌运呢。
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回去,站起身来又看了他一会儿,默默地转身回屋了。
门才一阖上,光一睁开眼睛,紧紧地抓住毛毯,难以置信地气都喘不匀。
方才……他真的……?
手摸上脑门被亲的位置,光一一脸的惊愕。
好像还说了什么,完全没听清……
但是,但是……
真的,亲我了?
黑暗中脸热得厉害,光一用手捂着嘴,眼眶都是热的,热切的视线牢牢地盯着门的方向。
他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
光一又是害怕,又是期待,心跳如擂鼓,擂得整个胸腔、整个脑袋,咚咚作响,什么都想不了。
但直到天色透出微光,他疲惫地站起,叠好毯子放在原处,渴盼地往里看了右一分钟——
他始终没再敢走近一步。
***
“堂本,”第二节课下课后的课间,赤木拨开往教室外走的人,朝里面大喊,“堂本在吧?Domorin来了,说要找你!”
光一手一抖,笔袋整个掉到地上。
“……”安藤默默地帮他捡起来,“喏。快出去吧。”
整个走廊有一半人在等着,围着刚叽叽喳喳有说有笑。刚微笑着一一听着,还不忘回几句,逗得几个女孩笑得更是开心。
光一走到门口,没出息地深深呼吸好几次,才敢踏出去,面对他。
“光一君,”刚见他出来了,露出一个柔和地笑容,“出来了?”
如果光一此时冷静一点就可以听出来,这其实是一句废话,表明说话人暗自紧张的心情。可显然他都要自顾不暇,懵然地点头“嗯”了一声,靠近了一步。
“有件事,想拜托你。”刚维持着平和的表情,手却悄悄地握紧了。
“学园祭戏剧社的表演,村田君希望你能出演‘王子’的部分,”刚直直看着他,“可以抽出一点时间试试看吗?”
四周那有什么人,在说些什么话,光一统统都听不到了。他看着刚的眼睛,看了不知道多久,忍不住咧嘴笑了。
“好。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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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间表演那部分我觉得把光一写的有点……嗯……一言难尽……怪怪的……
关于这点如果能提出改进意见感激不尽……